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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看官,聊起《水浒传》里的兵器,您最先想到啥?是林冲那杆寒气逼人的丈八蛇矛,还是关胜那把威风八面的青龙偃月刀?但今儿咱要说的这位,名头没它们响,样貌没它们俊,可您仔细数数,全书一百单八将里,使它的好汉怕是能凑出半个梁山泊——它便是朴刀。
您可能觉得奇怪,这朴刀看起来平平无奇,凭啥能成好汉们的“心头好”?难不成是因为它便宜?这里头的道道,可远比您想的深。
朴刀的真面目

先说朴刀长啥样。它最特别的地方,是能拆开。《水浒传》写离家时说:“取出朴刀,装在杆棒上,三个丫扣牢了。” 看见了没?一个刀头,一根长杆,平时分开放,用的时候才装起来。(笔者猜想,可能接近▲上图图左的明代夹棍刀)
为啥要这么费事?这得从宋代的规矩说起。宋代朝廷有令,民间不可以私藏长兵器。可庄稼人要干活,走江湖的要防身,总得有件家伙。于是,民间就想出了变通的法子。朴刀就钻了这个空子——拆开了,刀头算是干活用的“着裤刀”(意思是能挂在裤腰带上的刀),安上个短柄就成了下地用的“畲刀”,这都算是农具;那长杆子,平时就当个普通的“杆棒”用。这么一来,每样东西单独看都在官府允许的范围内。可到了真要动手的节骨眼上,把刀头往长杆上一套、一扣,嘿,一件趁手的长柄兵器就成了。这设计,真可谓是在律法的字缝儿里,给自己蹚出来的一条活路。
好汉为何都爱\"搠\"?括普投资

再说怎么用。您要是以为好汉们抢圆了胳膊,把朴刀舞得呼呼生风、以劈砍为主,那可能是受了后世武术表演或者戏曲的影响。只要细读《水浒传》原文,就会发现一个挺扎眼的现象:写到朴刀实战,出现最多的动词是一个“搠”字,也就是刺、扎。
例子可不少:武松在飞云浦“搠”倒蒋门神的两个徒弟;李逵在沂岭为娘报仇,“腿股上一朴刀,搠翻”了冒充他的李鬼,杀小老虎时也是“搠”;杨雄、石秀拼命时,是“戳翻了”六七个人;就连卢俊义活捉,也是“一朴刀,搠在史文恭坐骑的后腿上”。
这就怪了,一把刀,为啥好汉们使起来,不像用大刀那样劈砍,反倒像使长枪一样爱刺呢?根子就出在朴刀那根其貌不扬的杆棒上。朴刀用的杆棒,是圆形截面的。而适合大力劈砍的刀,比如偃月刀,其刀杆截面通常是扁圆的或者偏长方形的。这种差别至关重要:扁圆或方形的杆子,手握着能清楚地感知刀刃的方向,确保劈下去时“刃筋”正直,力量结结实实砍进去。可朴刀那圆溜溜的杆子,抡起来劈砍时,手腕很难精准控制刀刃的角度,力道容易散,砍不实在,还震手得厉害。相比之下,握着这圆杆,把它当长枪一样,腰腿发力,全身劲道顺着杆子直贯刀尖,向前猛地一“搠”,反而又直接、又省力、又致命。所以,这不是好汉们个人偏爱刺击,实在是这兵器天生的“脾气”决定了,在实战中“搠”比“砍”更高效、更靠谱。
藏在书缝里的门道

从《水浒传》的字里行间,我们还能抠出些朴刀别的特点。
首先,它不短,而且杆子得有韧性。书里写武松在孟州城报仇之后,“就女墙边望下,先把朴刀虚按一按,刀尖在上,棒梢在下,托地一跳,把棒一拄,立在壕堑边。”这一套动作——往下跳时先用朴刀虚按借力,落地时把杆子一拄站稳——充分说明,这朴刀的杆子得有一定的长度(短了够不着、使不上劲)和足够的韧性(硬邦邦脆生生的一下就可能折了),才能完成这么一次“撑杆跳”式的脱身。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它作为长柄兵器的实用性。
其次,它并不笨重。书中的好汉们经常很随意地把朴刀“倚”在门边或者墙根。倘若这是几十斤重的沉重大刀,恐怕不会这么随手一靠。这说明朴刀的刀头并不会过分厚重,整体重量控制得比较好括普投资,便于携带和使用。
这种不起眼、便于伪装的特性,恰恰是它在江湖上大行其道的重要原因。想想“智取生辰纲”那段,晁盖、吴用等七人,人人手提朴刀,扮作贩枣子的客商,推着小车就接近了杨志的队伍。精明谨慎如杨志,起初竟也没有立即识破。因为拆解分开携带的朴刀组件——一个刀头,一根长杆——看起来跟寻常商贩可能带的柴刀、扁担、棍棒实在太像了,完美地融入了市井背景,毫不突兀。这种“低调的致命”,对于需要时常行走于城镇官道、又要提防官府盘查的江湖客来说,简直是再理想不过的选择。
从民间走进行伍

朴刀这把深深植根于民间智慧的兵器,其影响力并未局限于江湖。它的实用价值,后来也得到了官方的认可,甚至被吸纳进了军事装备的体系。
早在南宋时期编纂的《建康志》中,就已经出现了“朴刀枪”的记载。这说明,最晚在南宋,朴刀(或其类似变种)已经被一些地方武装或官府组织列为制式装备之一,完成了从民间“私器”到官方“武备”的身份转变。
到了明清时期,朴刀进一步发展演变,出现了固定长柄、形制更为统一的“双手带”,在官军和民间团练中都有使用。而到了清朝晚期,在轰轰烈烈的太平天国运动中,起义军大量装备和使用这种大刀,因其普遍,甚至得名“太平刀”。从田间地头的农具改造品,到江湖客的防身利刃,再到农民起义军的标志性武器,朴刀的历程堪称一部独特的民间武器发展史。
随着朴刀的广泛使用,围绕它也形成了一套武艺体系。武术界有“单刀看手,双刀看走,大刀看定手”的谚语。朴刀虽看似简陋粗糙,但“可劈、可刺、可砍”,有其独特的使用路数,套路“讲究动速静定、姿势舒展、劲力顺达,刀法灵活多变”。这说明,在长期实践中,朴刀已不再是简单的拼杀工具,而是演变成了一门具有自身技术要领和审美追求的武术器械。
朴刀与江湖

聊了这么多,回头再看朴刀,它早已不只是一件铁打的冰冷兵器。
它的“可拆卸”,是平头百姓在严厉王法下,为求得一丝安全感而绞尽脑汁想出的“对策”。它的“以搠为主”,是江湖搏杀中抛弃一切花哨、追求最高效率的“真理”。它的“不起眼”,是行走于黑白边缘、需时刻隐藏锋芒的“智慧”。从“着裤刀”、“畲刀”到“朴刀”,再到“双手带”、“太平刀”,每一次名称或形制的细微变化,都对应着它在不同人群、不同场景中扮演角色的转换。
梁山好汉们,无论之前是军官、衙役、地主、渔民还是流民,在某种程度上,都是被时代挤到社会边缘或夹缝中的人物。他们选择朴刀,或许正是因为,这把兵器身上那种于限制中寻出路、在平凡处藏机锋的特质,与他们的生存状态产生了深深的共鸣。它不张扬,却足够实用;它守着你明面上的规矩,却能干出打破格局的事。
读懂朴刀,或许就能多读懂一分《水浒传》里那个世界的真实肌理:少几分浪漫想象,多几分在现实约束下挣扎求存、伺机而动的粗粝与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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