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5岁的年纪却痴迷收藏老物件大约9年芝麻财富,与年龄格格不入的爱好,曾让于聍鹏在同学眼中多少显得有点点异类。因为给自己的社交账号取名叫“张起灵”,同学们总爱调侃他是“臭盗墓的”。
12月5日,于聍鹏将自己收集的两份珍贵文物史料无偿捐赠给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人民日报转发馆方的文章时评价:“这名15岁少年收集日军侵华铁证,用实际行动回击日本右翼势力歪曲历史的行径,彰显了新时代青年的家国情怀。”
因为在历史的尘埃中打捞真相,这一次许多人都记住了他——江苏徐州沛县汉兴高级中学高一学生于聍鹏。他被全网点赞,评论区里有人称他是“沛县小孩哥”。

于聍鹏在捐赠仪式上。受访者供图
这个15岁的少年,在采访中认真地告诉上游新闻(报料电话:baoliaosy@163.com)记者,“如果以后我有小孩了,一定会第一时间把他带到纪念馆,指着我捐献的相册告诉他——‘这是爸爸当年捐的’。”尚带稚气的变声期嗓音里, 藏着一份超越年龄的清醒与坚定:“因为这证明了,中国未来的,再未来的一代,都不会忘记历史。牢记历史,就是守护真相。”
拒绝20万元高价收购
此次于聍鹏捐赠的两件文物史料,一件是侵华日军中尉山川仪仁于1937年寄往日本福岛县山川德太郎的战地信件;另外一件是日军“花见部队”的相册。它们均为日本侵华的见证,具有重要史料价值。

“花见部队”相册中的部分相片。 受访者供图
与这批史料的缘分,始于于聍鹏今年7月看的电影《南京照相馆》。这部电影原型取自两个年轻人接力守护“京字第一号罪证”——一本关于南京大屠杀相册的真实历史故事。影片给于聍鹏带来的震撼远不止观影时掉下的眼泪,“心里就烧着一把火。”这坚定了他收集日本侵华相关证据的决心。
半年不到的时间芝麻财富,于聍鹏耗资10万元,收集了80余件日军侵华相关物件。这本已捐赠的“花见部队”相册是其中最为昂贵的。“那段时间手上很拮据,东拼西凑,到处借钱,借了两万块买下了这本相册。”两万块中的八千块,都来自于他的“榜一大哥”,于聍鹏的大伯于安记。得知要购买的是这个物品,于安记只给侄子说了一句话:“一定要买下来,一定要捐出去。”
于聍鹏对文物、对历史的浓厚兴趣皆源于这位酷爱收藏的长辈。“从小就带我去博物馆、古玩市场,我6岁的时候第一次去参观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就是大伯带我去的。”
从9月8日购买到9月30日联系纪念馆计划捐献,这22天里的波折远超于聍鹏的想象。为避免运输意外,他拒绝卖家发快递的建议,选择从徐州坐高铁往返长沙1000多公里亲自取件。
“对方通知交易很突然,我当时发着烧,还只买到站票,全程把相册小心翼翼捧在手里托回来的。”本计划在9月18日九一八事变爆发纪念日捐赠,后因于聍鹏当天日程冲突,他将捐赠时间调整至9月30日。这是每年的烈士纪念日。“特意选这个日子,也是为了告慰烈士英灵,我们这一代的中国少年从没忘记那段历史。”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花见部队”相册刚到手,就有买家向于聍鹏加价求购,后来有行家估价20万元提出收购,被他断然拒绝。“赚钱有别的正大光明的途径,让史料在纪念馆比赚多少钱都重要。
无声史料记录侵略罪行
自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新馆2007年面向公众开放后,于聍鹏之前一共去过纪念馆6次。“这6次,都是以观众的身份。现在的第7次,我非常自豪,我是以捐赠者的身份踏进这里的。”
从捐献到真正变为馆藏品,还需要经过严谨、专业的鉴定。无声的史料,字字泣血。经层层鉴定,于聍鹏捐赠的两件史料成为驳斥日本右翼势力歪曲历史的有力证据。“花见部队”相册中,44张照片清晰地记录了侵华日军华北方面军某部在天津扶轮中学设立野战医院的全貌,化验室、物资室、病房布局悉数在列。更触目惊心的是,相册中的照片多处标注“霍乱”“鼠疫”“疟疾”等字样,那些传染病区记录被专业机构初步判定为日军进行细菌战的重要物证。
另据央视新闻报道,国家记忆与国际和平研究院研究员孟国祥教授曾指出,日军侵占中国学校用作野战医院,本身就是对教育资源的掠夺和文化事业的摧残。

侵华日军中尉山川仪仁1937年12月18日发出的战地信件芝麻财富。 受访者供图
捐赠的另一件史料是侵华日军中尉山川仪仁1937年12月18日发出的战地信件。信封上“南京陷落纪念”邮戳清晰可辨,信中炫耀“13日攻占南京”“17日接受检阅”的嚣张口吻让于聍鹏直言:“我买下信件后就尝试用翻译软件翻译其中的日文,看到译文后的瞬间,就想马上把它捐献出去。”信件里面写着:“我们的目的地,首都南京,终于在13日被我们攻克了……”
金陵已陷,墨迹早干;字里行间,却是血腥。
于聍鹏说自己一刻都不能等。“文字和图片都不会说谎,这就是日本侵华的铁证。”
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文物部负责人艾德林告诉记者,于聍鹏捐赠的这本“花见部队”相册,相册里面文字信息较少,为此馆方联系了天津社科院专家核实相册中的建筑位置。“后来我们得出结论,这个医院的主楼就是在天津的扶轮中学,进一步查证了1937年‘花见部队’野战医院的确存在。”
12月5日当天,纪念馆举办文物史料捐赠仪式。连同于聍鹏捐赠的两件文物在内,一共13件新增文物史料被纪念馆归档,正式入藏。
入库并非终点,而是这些沉默证物向公众讲述历史真相的起点。
更多日军侵华证据待捐
于聍鹏收藏之路的起点在他6岁。“捡破烂,攒了好久,一次性卖了80块。这80块,成为了最初的启动资金,80块很快变为300块。捡了个漏,东西转手卖给喜欢的人,卖了300。钱就这样慢慢积累起来了。”
在起步阶段,大伯于安记的影子无处不在。他带于聍鹏走遍了长三角地区各个大小博物院,和他一起穿梭于古玩市场,也为幼年的他埋下了种子。于聍鹏甚至给自己社交账号起名“张起灵”,他说“张起灵”是《盗墓笔记》的核心人物,这本书涉及的内容又和他热爱的古玩息息相关。
十年来,“以藏养藏”和每年的压岁钱支撑了老物件的收藏。于聍鹏坦言,自己其实没有特殊家世帮助。面对网友对他“背景惊人,是富二代”的揣测,他无奈地表示:“我怎么不知道我有?”
他告诉记者,父母虽很支持他的爱好,但只能停留在口头上。“所有藏品费用都是靠我自己的眼力和知识赚出来的。”
于聍鹏的妈妈李艳认可了这种说法。“如果非要说给钱,只给了很少的零花钱。”妈妈知道儿子平时舍不得花钱在吃喝玩乐,“他一直省着零花钱,最后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把历史真相扛在肩上,说实话我有点心疼,但又很为他骄傲。”

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给于聍鹏颁发的馆藏纪念证书。 受访者供图
从看完《南京照相馆》到至今,半年时间里于聍鹏已经向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罪证陈列馆、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铁道游击队纪念馆、阜阳市博物馆捐赠等捐献上百件文物史料。他抚摸着馆方向他颁发的捐献赠书说:“一路走来,是一种责任感推着我向前,告诉我,得做,要做。”
“买这些东西,并不是奔着收藏去,而是买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要把它捐赠给相应的博物馆。”于聍鹏给出的理由很简单:留在个人手里,物件的意义和价值都是最小的。“博物馆里才是这些史料证据的最好归宿。”这个梦想以后要报考考古专业的少年,如今已规划好自己的未来:“我们要把家国放在心里,努力学习本领,让国家变得更强大,才能不让历史悲剧重演。”“这是我们年轻一代的责任。”他说。
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也是“南京大屠杀档案”列入《世界记忆名录》十周年。据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给出的数据显示,今年纪念馆出现了捐赠热潮,馆方接受的文物史料捐赠量达到573件(套),与往年相比多出三成以上。
采访的最后,于聍鹏告诉记者,自己的手中还有一批珍贵的日军侵华证据资料,如印有“大满洲国司法部”文字的盘子等,他不知该捐往何处更合适一点。他希望通过上游新闻,邀请有契合主题的博物馆能够联系他,接收这些史料证据。
上游新闻记者 周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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